胰岛素的传奇故事（五）
byXIAOLAIon2009/04/03·12 COMMENTS
班廷的老板麦克劳德带领正规军全力投入胰岛素提取实验之后没多久的1921年12月，班廷被麦克劳德带到美国生理学会年会上宣读了自己的关于胰岛素的论文。二十二个月之后的1923年10月，瑞典的卡罗琳研究院决定将该年的生理及医学奖颁给班廷和麦克劳德二人。这么快就被诺贝尔奖肯定，迄今都可算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另人颇有些迷惑的是，他们得奖的时候，胰岛素被正式用在临床试验也不过十几个月而已，在当时的情况下，实在是难以去正确评估其长期效用。但，一切就那么发生了。
班廷得到获奖消息之后，马上对外界宣布将自己的奖金与贝斯特平分。有趣的是，麦克劳德随即宣布将奖金与另外一个叫科利普（James Collip）的人平分。这个科利普是谁？麦克劳德为什么要与他平分奖金？班廷和麦克劳德无法再次与他人平分诺贝尔奖的荣誉——那也不是他们俩能定的，他们只能平分自己获得的奖金；也就是说他们这么做是各自在认可他人的贡献。那么，科利普的贡献究竟是什么？
James Collip
班廷至死都对科利普绝口不提，甚至刻意回避提及麦克劳德的工作，乃至于很多人都认为连麦克劳德的诺贝尔奖荣誉都实在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既无功劳也无苦劳。
六十多年之后，多伦多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布里斯（Michael Bliss）根据他对班廷的原始实验室笔记、诺贝尔奖委员会解密的文件、以及对当年的见证者的访谈整理，出版了著名的《胰岛素的发现》一书（The Discovery of Insulin），才算是让公众能够以全景视角看到还原了的历史真相。
话说麦克劳德带领的正规军参与到班廷的实验里来之时（六十年后的历史重现让我们得知其实麦克劳德从未参加过之前的实验之说其实并不正确），科利普就是“正规军”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他当时正在多伦多大学进行为期一年的休假进修。身为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Alberta University）的生化系教授，科利普身手不凡，一出手就解决了班廷所遇到的胰岛素纯化问题上的瓶颈。
可问题又来了，班廷意识到如此下去功劳可就几乎全都是“正规军”（即，麦克劳德实验室）的了！班廷的策略是不与麦克劳德吵，而是大骂科利普：“你一个来进修的捣什么乱？！”科利普好心没得好报，而麦克劳德则不得不让科利普暂时回避。
合作有时多么不容易甚至不可能、竞争有时并非情愿但又无法回避、外来者有多么重要、既得利益分配有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由此皆可窥见一斑。
事实上，从纯研究的标准来看，班廷和贝斯特的实验报告实在是相当粗糙，最早的两篇论文中也有很多的基础错误。班廷上大学期间所获的医学训练实在有限，他自己都承认整个大学期间只记过五页的笔记而已。后来顶着“胰岛素共同发现人”头衔的班廷最终还是接受了英国著名生理学家戴尔（Henry Hallett Dale，1936年生理医学诺贝尔得主）的建议，前往戴尔的实验室接受完整的研究训练并获得博士学位——班廷这才算是有了扎实的功底。可当初如若没有麦克劳德加入许多指标监控试验结果，如若没有科利普出手改进萃取以及纯化胰岛素的方法，班廷和贝斯特的实验报告以及论文是根本无法拿得出手的。
至于“胰脏导管结扎是没必要的”以及“酸化酒精处理也是没必要的”这样的事实，并非多年之后大家才知道，而是当时就已经有人指出——只不过，班廷选择不相信而已；而且，接受过完整研究训练并获得博士学位之后的班廷依然选择坚持当年自己的说法。获得诺贝尔奖之后的班廷终其一生都对麦克劳德恶言相向，宣称麦克劳德抢了贝斯特的荣誉。然而如果客观地评论的话，班廷的成功切切实实地源自于他对研究的无知——诡异而又惊人的事实。
班廷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加拿大人，于是加拿大政府及其各界都对他重视得不得了。班廷获得了多伦多大学研究教授的终身职位，还获得资金建立了以他和贝斯特的名字命名的研究所。没多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他被推举担任了战时医药研究的主席，常驻英国。一九四一年，因飞机失事丧生，年仅五十岁。
其实，贝斯特当年给班廷当助手的时候，也不像一般传说的那样只不过是个医学生。其实那时贝斯特已经获得多伦多大学生理系的学士学位，刚刚进入研究所就读（那时候本科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1925年，贝斯特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其后在胰岛素的作用以及抗凝血剂的发展上有过重要的贡献。他所编著的生理学教科书《Best and Taylor’s Physiological Basis of Medical Practice》至1990年已经是第十二版，无数次重印。
科利普后来在许多种内分泌技术的分离工作上有过重要的贡献。先后任职麦基尔大学的生化系主任、西安大略大学（就是当年班廷兼课的那个大学）的医学院院长，成就非凡。1928年麦克劳德离开多伦多大学，回到家乡的亚伯丁大学任教，七年后因病去世，享年仅仅五十九岁。
班廷时代的胰岛素现在看来只是粗制品。班廷和麦克劳德获奖二十多年之后的1955年，英国的圣格（Frederick Sanger）确定了胰岛素的结构，并完成了胰岛素的纯化工作，他也因此获得1958年的诺贝尔化学奖。
哦，对了，后来班廷和麦克劳德将胰岛素的专利以一元钱的价格转交给了多伦多大学。太过伟大的发现和发明和太过伟大的人物都有共同之处，例如互联网的发明者蒂姆•约翰•伯纳斯-李（Tim John Berners-Lee）甚至没有为自己的发明申请专利。
1923年胰岛素作为商品上市，据粗略统计，当年有近8000名医师对25000多名糖尿病患者使用了该药。为纪念Banting的巨大贡献,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糖尿病联盟将Banting教授的生日——11月14日定为“世界糖尿病日”。Frederick Banting基金会也因此而诞生。美国著名糖尿病学家Elliott Joslin曾写下这样一段话：“1897年，1个被诊断为糖尿病的10岁男孩的平均生存期是1.3年，30岁和 50岁的糖尿病患者生存期分别是4.1年和8年。而到了1945年，10岁、30岁和50岁诊断糖尿病的患者却可继续生活45年、30.5年和15.9 年。”
（完）